只是忆江南

【谭赵】监护人(五十五)

不如我们重新来过:

人称清和:



这个宣誓词,不是西式也不是港式的,是我们民政局需要念的宣誓词,比较来比较去,我最喜欢咱们的这个版本。风雨同舟啦,相濡以沫啦,患难与共啦,这些词都是直戳进人心的,我是这样觉得啦。












赵启平坐在沙发上看谭宗明手忙脚乱重新掏出来的纸,在他忐忑的注视之下面色逐渐变得高傲。最终他把那张纸折了四折塞进睡裤口袋,露出一丝锋芒毕露而又有些轻佻的笑容。
“谭宗明,你是在通知我需要和你来一场秘密的婚礼吗?”
这个问题问得谭宗明有点猝不及防。对比起赵启平的从善如流,他感觉自己似乎手忙脚乱得过了头。然而有什么办法?该死的,他就是很紧张,这不是理智能够控制的,即使脑子里不容置喙地发出“不许紧张”的命令,此刻如擂鼓一般的心脏却无法做到从容不迫。
“怎么不说话?被我拆穿了?你觉得我是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没有别的追求,唯一的人生目标就是等着和你在一起?”
“我不是这个意思,“谭宗明把手汗擦在裤子上,“我是想说,我不敢跟我父母坦白我们的感情,可我也不想结婚。所以我只能阳奉阴违,我承认我很软弱,
他垂头丧气地耷拉着眼皮,肩膀也塌下来,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而又有些挫败,“我想也许你看到穿礼服的我,会想要和我达成一个一生一世都跟我不离不弃的誓言也说不定。”





赵启平听了这话,拿出那张“陈情书”重新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几乎能背出上面的每一句话。
事实上,他也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四面楚歌,不对,应该是用草木皆兵来形容比较恰当?不,直白一点来说就是多疑。赵启平承认自己在这段感情里十分多疑,疑神疑鬼到什么程度?他觉得自己是一只惊弓之鸟,这让他失去了应有的冷静与理智,时常做出事后让他恨不能打死自己的事情——也许,在这段感情里面,真正患得患失的人并不是他。

“其实,我一点也不觉得你软弱,很多时候做事情都需要仔细斟酌情由。还有,在我眼里我家谭叔叔穿什么都很帅。即使你不穿礼服,我也很想和你拜堂成亲或者在教堂宣誓。”
赵启平伸手给了谭宗明一个温暖且缠绵的拥抱。谭宗明突然涨红了脸,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反倒放了一个气贯长虹的屁。
“……”
“呃,抱歉,我实在没忍住。”谭宗明很尴尬。
赵启平笑得人仰马翻,捂着肚子倒在沙发上打滚,等他笑够了又爬起来搂着一脸窘迫的谭宗明,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挺好的,不过,我觉得你现在需要穿上礼服了。”

婚礼如期进行,谭宗明也终于见到了顾小姐传闻中的男朋友,确实是一表人材的翩翩佳公子模样,举止投足之间都散发着金钱堆出来的严格家教。谭宗明觉得自己和他合并同类项了。在前一天晚上他收到了来自顾小姐男朋友打过来的一笔钱,转款明细上写的是“婚礼费用”,准确地说,谭宗明仔细看了看上面的金额,对方付了整个婚礼包括礼服和酒店机票的费用。
“你昨晚打给我的钱太多了。”谭宗明和对方握手。
“正常情况下,其实应该我出全部的,”对方突然笑了一下,“不觉得整件事情都很荒唐吗?”
“有点,”谭宗明也笑道,“很不合常理。”
“这件事情说穿了,其实也是谭先生在配合她演的一出闹剧吧。”
“也不能说完全配合,其实我也有点赞同顾小姐的想法。”谭宗明没有说太多,但是他想,合并同类项先生会理解他的言外之意。

赵启平久违地穿了西装坐在亲友席上,他的脖子上还系着谭宗明亲手为他打好的领结。现在的他感觉自己被扔进了一个腌酸菜的缸里,动也不敢动。仿佛自己一个细微的动作就会让酸菜的味道飘出屋子,被人所察觉。
他看着站在神父前的谭宗明——他只看得到谭宗明一个人,光芒万丈地立在那里,如同一柄出鞘的剑,微微一晃,剑刃上的光足以碾压一切光源,露出峥嵘的锋利,夺人眼球。
那个男人,迄今为止,是否是我距离他最近的时刻?赵启平的脑子义不容辞地代替了自己的心脏衡量着自己所拥有的筹码与重量,和天平那一端的谭宗明是否处在一个平衡的安全区域里。

平衡怎样,不平衡又怎样?赵启平感到燥热,即便是十字架和被钉在上面的耶稣也无法令他变得平和些许。他想要伸手去扯开领结,想站起来拽着谭宗明就跑——他想和谭宗明私奔,私奔到月球,到火星,到太阳系以外——那都是不可能的——然而在尘世间就更加艰难——世人的眼光,谭宗明家人的鄙夷,其余五花八门的阻隔,人情冷暖,人际关系,社会舆论,数不胜数。
烦。真的烦透了,该死!赵启平在心底毫无对象地咒骂了一句。

然后他就看到谭宗明身边的新娘,极具戏剧性地倒了下去。年轻漂亮的新娘好像一面旗子飘了下来,软软地瘫倒在一片纯白的布料里。
顾小姐那伪装得很成功的男朋友再也按捺不住,惊慌失措地冲上去。从他此刻手足无措的姿态完全看不出来之前那副好像绣花绷子一样端起来的架子,整个人疯了一般失去理智,搂着他的恋人歇斯底里地求救——大夫!大夫?有没有人叫一下救护车!?

顾小姐挣扎在昏迷边缘,艰难地对着围在她身旁的父母伸出手,被藏在捧花里面的是一罐小小的芒果汁的瓶子。她的母亲发出一声绝望的哭叫。
谭宗明依稀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宴席上,顾小姐说过自己对芒果过敏。
哦,勇敢的姑娘。终于反应过来的谭宗明自惭形秽。

赵启平冲上去开始查看顾小姐的瞳孔,观察她的呼吸脉搏,让她一旁心急如焚的父母打了120。
他一边给顾小姐咕嘟咕嘟灌了一大盆肥皂水,一边在心里祈祷她活下去。
拜托你活下去,赵启平紧绷着脸,用他细细的脖颈艰难地支撑着他高傲的头颅,维持着他冷静似湖面的表情。
但是他很害怕,他害怕这一场看似幼稚实则破釜沉舟的抗争会失败,他害怕这场负隅顽抗需要付出的代价太过于沉重——他害怕顾小姐会死去。
然而谢天谢地,顾小姐把没来得及消化的芒果汁和肥皂水一起吐了出来,她保住了自己的命。

赵启平虚脱了一样失去全身的力气,好像突然被折断了钢筋的墙,狼狈不堪地倒在地上。谭宗明凑过去伸手扶起他,赵启平在他的怀里软弱得一塌糊涂,丢盔弃甲般垂着头。

一场混乱不堪的婚礼,新娘把自己送进了医院,新郎领着他年轻的爱人一起送走了宾客,处理着狼藉的兵荒马乱。谭宗明突然明白为什么顾小姐的男朋友要给自己打那么大一大笔钱——原来还包含了需要消耗大量体力和面子的善后费——这么看来,这笔钱好像还有点少了,谭宗明忙里偷闲地想。

好不容易送走了谭家的父母,赵启平虚脱了一样坐在椅子上,端起一杯水一饮而尽。他看着谭宗明还在应付着宾客的身影,突然一阵安然的疲倦涌上来。他掏出耳机阻隔了外界的喧嚣,手肘撑着椅背陷入沉睡。
谭宗明一回头就看到赵启平歪着脑袋打瞌睡。
空无一人的会场,艳阳高照的午后,连风都带着一股热气。他穿着礼服走向他七年以来的爱人,然后坐在他身边,悄悄拿过一只耳机给自己戴上。两个人共享一副耳机头靠着头,眯着眼睛一起打起了盹。

同是过路 同做过梦
本应是一对
人在少年 梦中不觉
醒后要归去
三餐一宿 也共一双
到底会是谁 但凡未得到
但凡是过去 总是最登对
台下你望 台上我做
你想做的戏
前世故人 忘忧的你
可曾记得起
欢喜伤悲 老病生死
说不上传奇 恨台上卿卿
或台下我我 不是我跟你

谭宗明没有睁开眼睛,道,“咱俩一起买栋房子吧,在香港。”
赵启平依旧睡得香甜。
“我把咱们在上海的房子买了,写了咱俩的名字。香港的房子,就买我租过的那栋小公寓,还是写咱俩的名字,怎么样?”
谭宗明也没指望赵启平能回答,自顾自说,“我愿同赵启平先生共结连理,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共同肩负起婚姻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义务:上孝父母,下教子女——哦不对——我们没有子女。互敬互爱,互信互勉,互谅互让,相濡以沫,钟爱一生。 今后,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我们都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甘共苦,成为终生的伴侣!我们要坚守今天的誓言,我一定能够坚守今天的誓言。不管赵启平先生能否坚守。”
“能,”赵启平突然开口道,“我赵启平愿意与谭宗明一生互敬互爱,互信互勉,互谅互让,相濡以沫,钟爱一生。 今后,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我们都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甘共苦,成为终生的伴侣。
“你说的话太长了,我只记得这么多,但是重点都说了,我觉得挺好的,你说呢?”
谭宗明嗯了一声,伸手抹了把脸上的眼泪。赵启平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递过去,问道,“你还记得它吗?”
谭宗明睁开眼睛看了眼,问道,“这是不是那年在医院的那块?”
赵启平点点头,“你给的东西,每一样我都好好留着。”
谭宗明揉了揉他的头发,分明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动作,他却变得小心翼翼。赵启平安静地任由谭宗明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自己的头发,在这样燥热的一个青天白日,却容得下如此一种缠绵悱恻的情愫萦绕于两人之间。
赵启平眨眨眼睛问道,“谭先生,你不打算亲吻你的爱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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